意思,还是谨慎地答应了,“虞先生给我说,同外国人做生意,只能认金银。”
李谕笑道:“认金银就对了。”
荣德生说:“先生帮我做成这么大的买卖,我得请您好好喝顿酒。”
荣家的工厂在租界外,吃完饭时,天色已经昏暗,荣德生留李谕住了一晚。
住处在传统的里弄中,这一片几乎都是荣家工厂的员工和家属。
“条件差了点,请不要见怪。”荣德生客气道。
“无妨,能睡觉就好。”李谕满不在乎。
到了第二天早上,天刚蒙蒙亮,李谕就被外面的叫喊声吵醒:
“倒马桶!倒马桶的来了,倒马桶!”
李谕揉着眼,探出窗户看到一个收粪工人摇着铃铛在外面。
按照民国上海的管理规则,粪车是居民唯一可以倾倒粪便的地方。
不过荣家有仆人,这件事用不着李谕做。而那些寻常住户,就要早早把马桶放在家门口了。
放眼过去,李谕看到里弄的各家各户几十只马桶齐刷刷摆在门口,蜿蜿蜒蜒曲曲折折从弄底一直延伸到弄口,十分“壮观”。
马桶是家庭必备品,往往还是女人的陪嫁物。作为陪嫁物时,里面会装上红鸡蛋,寓意早生贵子……
一些富家人的马桶描龙画凤非常精美,甚至少部分会裹上镀金圆环,不过貌似这种马桶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小偷惦记上。
里弄中的那名收粪工动作极为娴熟,右手提起马桶,左手迅速打开盖子并用其托住马桶底部;接着右手拎高马桶,将其紧贴粪车顶部的方形入口,同时左手用盖子一推,就将粪便全部倒入了车内。
依照这一方法,收粪工的双手仅仅接触马桶的提环和木盖,将弄脏身手的机会减到了最低程度。
这还没完,随后他从车上挂着的吊桶中取出长柄勺子,舀一勺水倒入马桶,略作搅动再倒入粪车。目的肯定并不是清洗马桶,而是为了不遗漏粘在马桶边上的残余粪便。
短短一刻钟,收粪工已经完成了整条里弄的工作。
临走时没忘吆喝两句:“我要走啦!不回来了!”
没一会儿,一位睡眼惺忪的家庭主妇穿着睡衣,从门后探出脑袋喊道:“等一歇!”
然后她急匆匆提着马桶向粪车走去。
收粪工提起马桶说:“要是没我这一声,你们就等着闻一天臭味儿吧!吆喝,这根也太粗了,得有茶杯一般!”
家庭主妇脸一红,匆匆接过马桶走了。
此时荣德生过来叫李谕出去吃早饭,来到里弄口时,远远看到了那辆粪车。
来到饭馆,荣德生笑道:“这里比不上洋人租界的核心地段,没有抽水马桶,确实不够文明,先生莫怪。”
“文明?洋人可谈不上,”李谕摇摇头说,“你知道黑死病吗?”
“知道,”荣德生说,“死了好多人。”
“其实就是鼠疫。”李谕道。
“像是您此前在东北参与扑灭的那场瘟疫?”荣德生问。
“没错。”李谕道。
“那就奇怪了,”荣德生说,“鼠疫咱们一直有,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。”
“就是因为不文明呗,”李谕说,“往前推个一两百年,即便伦敦、巴黎,街道上也全是粪便,他们的居民每天都直接倒在大街上。你要是在街上走,说不定会被浇一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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