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笑了一下。
他的笑似乎鼓励了对方,许一树也跟着很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还好,他们说他们很喜欢。”
“你的画都很棒,”江星澜没有犹豫地夸赞道,“我也很喜欢。”
许一树眨了眨眼睛,想说谢谢,脸却先红了起来。
“这是……?”江星澜看着桌上的小瓶子隐隐觉得眼熟,却又说不上来。
“取样器。”许一树看了一眼答道,“之前小秋他们给我的,因为我们体质比较特殊,所以在……发情期的时候,需要收集一下信息素。”
江星澜这才想起来,许一树他们跟其他的Omega不一样,别人可以一支抑制剂解决掉发情期难耐的生理反应,他们却要受到更多的折磨。
“你是……你是KB那边的人吧?”许一树意识到不能说太多,走过去匆匆把取样器收起来放好,不再多言。
比起之前轻飘飘的一句话,现在的他却像是脑中有了画面。
而他优秀的记忆力也让他想起了那时吃饭,季秋说的“副作用”。
面前的Omega在面对自己的发情期时,只能处在尴尬的两难境地,要是注射了抑制剂,就会浑身发冷、呼吸困难;可要是不注射,燥热和烦闷就会越发汹涌如巨兽,吞噬掉无助的他。
无论选择什么,都要生熬过去。
可他在最近接触到的事务里,关于这件事,公司几乎无人在意。
“个别异类而已,又没有后台,拿什么跟我们斗。”他曾听不知哪个高层这样轻飘飘地说。
当时对方的眼神看上去无情至极,根本让人无法联想到这明明是一间以“为Omega谋福利”的几乎要垄断市场的抑制剂生产商。
他心有些乱。
他看着许一树把那个小瓶子揣回口袋,有什么情绪闷着,压得自己喉咙发紧。
此刻看上去纯良无害的Omega又欣赏起了自己送给他的画,说要拿去放好,结果又爱不释手地捧了起来。
看来自己周末这一趟没白跑。
可很快他又把思维拉回到方才的情景里,刚刚升起的一点愉悦便又被那一阵不知名的思绪压了回去。
他又没什么朋友,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度过的吗?
他是不是一个人闷在画室里,手根本握不住画笔,只能颤抖着在角落里硬生生地捱过去?
只有满室的画静静地陪着他,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被痛苦吞没。
“很辛苦吧。”江星澜突然开口,声音微哑。
许一树美滋滋地捧着那幅画看,一下子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,转过头看他:“啊?”
他的脸上还带着收到心仪画作的喜悦,笑容不深,但却能让人感受到真切的快乐,声音也因为满心的欢喜而变得清脆了些,双眸很亮,眼底尽是澄澈的光,好像映着皎洁月光的温柔湖泊。
江星澜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开心,一时间竟没有接话。
“怎么了?”那面湖泊疑惑地皱了皱眉,水面上便泛起了一丝波澜。
江星澜这才回过神,下意识没去看他的眼睛。
“我说,很辛苦吧。”江星澜偏过头,重复了一遍,“虽然我无法感同身受。”
许一树怔住了,笑容还没收便僵在了脸上。
“啊,还……还好。”他匆忙应了一句,“习惯了。”
江星澜没待太久,走的时候说外面太冷,没让许一树送。
许一树忍不住又道了谢,这才依依不舍关上门,甚至于对方走了不久,他还趴在窗子上看,希望能遥遥地望到那一抹身影。
他想起今天两人的独处。
有这样一个人,愿意陪他看展,还送他最喜欢的老师的画。
愿意听自己的絮絮叨叨,还毫不吝啬地称赞自己,说“他很喜欢”。
而更没有人对他说过,“很辛苦吧”。
他回想起对方的脸,以及看向自己时不掺假的眼神,和潺潺温柔的声音。
许一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,仰头看着只勾了几条线的画板。
这样一个完美又温柔的人,他似乎无法拒绝。
即使对方好像说过……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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