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自己。
“您喝酒喝得很厉害哪,每天晚上都喝吗?”
“是啊,每天都喝,从早喝到晚。”
“很好喝吗,酒?”
“不好喝!”
上原先生的语气陡然一变,使我不觉打了个冷战。
“您的创作呢?”
“糟糕透了!不管写什么,都是一塌糊涂,写不出好东西来。唉,我是搔首无策,只好空自伤心啊。什么生命的黄昏,人类的黄昏,艺术的黄昏,全是狗屁!”
“郁特里罗[31]……”
[31]莫里斯·郁特里罗(MauriceUtrillo,1883—1955),法国风景画家。
我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。
“哦,郁特里罗,似乎还活着,可他就是个酒精的亡魂,一具行尸走肉,最近十年间这家伙的画简直俗到了极点,没一幅好的!”
“不光是郁特里罗,其他的大师、巨匠也都……”
“是啊,全都衰颓了。可是,新芽没等发芽也全都衰颓了。霜,frost,整个世界好像都被不合时宜的霜覆盖了似的。”
上原先生轻轻拥住我的肩膀,我的身体就好像被他和服外套的宽大袖笼裹住了一般,但我没有拒绝,反而紧紧偎依住他,慢慢地走着。
路边老树的树枝上光秃秃的,一片树叶也没有,细细的兀突突的树枝直刺天空。
“树枝真美啊。”
我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。
“嗯,鲜花和黑乎乎的树枝的协调……”
语气中似乎稍稍带着点慌乱。
“不是。我喜欢既没有花、没有叶子也没有芽的树枝,我喜欢这样的树枝。即使这样,您看它仍然顽强地生存着,它可不是枯枝呢。”
“只有大自然是不会衰颓的。”
上原先生说罢,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剧烈的喷嚏。
“是不是感冒了?”
“哦不,不。其实呢这是我的怪毛病,喝酒只要一喝到饱和点,就会像这样不停地打喷嚏,好像是酒精晴雨表一样。”
“那恋爱呢?”
“嗯?”
“有没有和谁快要进行到饱和点的?”
“胡说什么!不要拿我嘲弄。女人哪,全都一样,又麻烦又讨厌。断头台,断头台,嗖——!嗖——!嗖——!其实……有一个,不,半个吧。”
“我写给您的信看过了?”
“看了。”
“您的答复呢?”
“我讨厌贵族,再怎么样身上总会有那么点叫人讨厌得受不了的傲慢。就拿你弟弟直治来说,作为一名贵族,他确实是个十分出色的男子汉,可是动不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暴露出狂妄、自命不凡的本性,叫人实在应酬不了。我是个乡下农民的儿子,只要从这小河旁走过,就会想起小时候在故乡的小河里钓鲫鱼和鳉鱼的情景,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哩。”
我们沿着小河旁的路走着。小河从它漆黑的河底发出幽微的声响,缓缓地流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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